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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藏译事“三谈”

作者:徐丽 来源:仁蚌•尼玛顿珠 发布时间:2018-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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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一词多义 应一词多译

              --------“厕所革命的汉藏译法为例

随着社会的发展、信息科技的进步,大量的新词术语涌现在翻译行业,我们应理论联系实际,准确把握词义、找准语境,使每一个新词汇的翻译尽量做到准确无误,为藏语言文字的发展和汉藏翻译事业做出应有的贡献。

对于当今藏区社会而言,已形成了凡是接触藏文,基本上是接触汉藏译文,比起以往大大减少了纯母语作品,不管是广告牌匾的社会用字,还是电视广播的新闻媒体藏语、下乡宣传的藏文材料、中小学生藏文教材等几乎都是译文的藏文形式出现在读者面前,这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藏语言文学的独立创作功能面临危险。现代汉藏翻译人员所用的译文语言将会逐渐成为未来的藏语言文字,所以一名翻译人员的工作,不仅限于完成大概要义那么简单,还要对藏文文法的准确度、藏文字的正规化等负责。翻译事业直接关系未来的藏语文能否严格遵循1300年前创造的藏语言文字的《三十颂》与《音势论》两大理论,关系到这些经典理论是否依旧为藏语文用词与语法规范发挥作用的问题。

翻译是门非常复杂而枯燥的学问,对于一个译人来讲,不仅要精通两种或者两种以上语言文字,而且要了解和掌握翻译理论及其他与翻译领域有关的多方面知识,所以,古代藏族译师的名称与大学者(大师)并列缩写叫ལོ་པཎ།,充分说明了大译师们的知识博大精深与身份地位。

言归正传,今天的主题是“厕所革命”的汉藏译法。也许大家认为 “厕所革命”这一词的翻译并不算是个难点,凡是懂汉藏双语的人,都认为是个特别简单的翻译工作。 “厕所革命”很多人会译作:གསང་སྤྱོད་གསར་བརྗེ། 这是大众化的认识观。在汉藏词典里“厕所”的翻译有(1 སྤྱོད་ཁང་། 2 གསང་སྤྱོད། 3 ཆབ་ཁང་། 4 སྣམ་ཕྱིང་། )但“革命”只有(གསར་བརྗེ། )由于藏区三大方言的影响,对于“厕所”的翻译出现了四种不一样的译法,各自地方只能选择适合自己的语言,在西藏自治区瞎属地区普遍使用གསང་སྤྱོད་所以我们在西藏选择了第二种译法。但青海、四川、甘肃、云南等地的藏区不一定完全赞同这种译法。当然“厕所革命”的译法的难点不在“厕所”,而在“革命”。

 “革命”一词最初出现我国古代君主制朝代,本义是变革天命、朝代更替之意。清末,孙中山建立了“革命党”后词义扩大,泛指重大的革新,也就是我们脑海里一听到“革命”就不由浮现的政治性革新。马克思主义对这一革命的认识有三点。一、革命是阶级矛盾和社会矛盾激化的产物;二、革命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力行动;三、革命是政治的最高行动。毛泽东同志的那个年代“革命”一词真可以用“一切”来形容,而“反革命”是一种罪名,要被枪毙的。这一政治性概念的“革命”一词藏文翻译是汉藏词典中写到的“གསར་བརྗེ”,并且已成为藏民族非常稳固的语言,一直使用到今天,可以说完全没有争议。但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革命一词的重心已移向了社会性意义上的革命,用法更宽、场合更多,它是“变革”“变化”“改革”的同义词。意义上显然已政治革命(革新)运动渐渐分开出来。

“厕所革命”最初是联合国提出的,是发展中国家的厕所进行改造,改善卫生环境的举措,其具体做法是新建和扩建厕所,属于社会面貌层面的改革(改善)。这里的“革命”不能与政治层面的藏语“གསར་བརྗེ”来翻译,因为这个词在藏族人民的意识形态或认知世界里早有定位,都普遍认为政治性的运动或者行为。绝非想到仅仅是建筑项目的改革、改善,是个有形实体物的变革。

 一位我非常敬重的老师曾告诉我“厕所革命”并非实体建筑物的改扩建物那么简单,它更多体现的是大规模兴建项目背后的政治意义,所以,要翻译成“གསང་སྤྱོད་གསར་བརྗེ”。但个人认为任何国家的一切活动都要服务政治统一和领土完整,这事无可争辩的。一个被政治自治权独立区别出来的国家里,一切为本国的政治服务是理所当然,也是全世界人民共有的统一认识,我们不应抛开这种最起码的常识把问题看的很复杂。

另外,上个世纪90年代,中国著名哲学家、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李泽厚先生在《告别革命》中讲到“革命是激进主义和情绪化的,二十一世纪不需要革命”,现在革命一词的歧义,主要的方面“革命”是否与暴力相连这一点上。李泽厚教授的“革命”讲的就是政治意义上的革命。也就是我们在藏语里经常使用的、汉藏词典里唯一出现的藏语(གསར་བརྗེ།

    综上所述,“革命”一词附有三个意义。一、君主制朝代变革天命、朝代更替之意;二、政治性的革新;三、社会性的改革、改善。所以,我们应该把汉藏对照词典中的“革命”一词的藏文翻译应附新意,从原来的一个意思,增加以上所述的其他两种意思,总共3种对应的藏文内容,才算完整。具体如下:

革命:1སྲིད་སྒྱུར།(受天命称帝,朝代更替,改年号)。2གསར་བརྗེ།(政治性的革新)。3གསར་བསྒྱུར། གསར་བཅོས།(社会性的改革、改善)。因此,“厕所革命”的藏语为“གསང་སྤྱོད་གསར་སྒྱུར”或“གསང་སྤྱོད་གསར་བཅོས”两者均可,但གསར་བཅོས་的汉文已规范为“革新”,那么,建议使用གསར་སྒྱུར། 与“革命”相同,应一词多译的还有“医师”这一词。“医师”在汉藏对照词典里只有“སྨན་པ་དཀའ་བཅུ་པ”的藏译,其实它还有其他两个意思,即:一是指古代掌管医务的官(སྨན་ལས་འགོ་དཔོན);二是今指受过高等医学教育或长期从事医疗卫生的、经卫生部门审查合格的高级医务人员(སྨན་པ། མཐོ་རིམ་སྨན་པ)。སྨན་པ་དཀའ་བཅུ་པ་指的是对藏医《医学四续》本注总义、分义、补遗及其概要,均能了解于心,应用于实践之医生所用美称。那么,我们的中西医的医师能有这些藏医的知识吗?显然,སྨན་པ་དཀའ་བཅུ་པ།不能用在中西医的藏译上。我们也要把“医师”的三个对应内容都加上去,应写,医师:1སྨན་ལས་འགོ་དཔོན།(古代掌管医务的官)。2སྨན་པ། མཐོ་རིམ་སྨན་པ།(受过高等医学教育或长期从事医疗卫生的、经卫生部门审查合格的高级医务人员)。3སྨན་པ་དཀའ་བཅུ་པ་(对藏医《医学四续》本注总义、分义、补遗及其概要,均能了解于心,应用于实践之医生所用美称)。这样才算完美、准确。

还有“房地产”一词。“房地产”一词的翻译有两种意思。1ས་ཁང་བདག་ཁོངས།(房地产即个人或团体保有所有权的房屋及地基,即房地产权)。2 ས་ཁང་ཐོན་ལས།(从事城镇土地、房屋的开发及经营管理活动的生产事业。包括房产业和地产业两个部分,由于房屋总是造在一定的土地上,因而又把二者结合在一起。主要经营活动包括:(1)组织建房用地的基础设施建设,房屋的营造、维修、更新、迁移等生产性活动;(2)从事地皮、房屋的买卖、租赁、转让等流通性活动及其管理工作。即:房地产业,汉藏对照词典就是没有房地产业的藏文之意)。

 “房地产”原来仅是房地产权的缩写。现新时代赋予了它一个新的意思,所以又成了房地产业的缩写。 现在我们接触到的房地产公司,几乎大部分都是房地产业的缩词,所以翻译时不能依照汉藏对照词典写ས་ཁང་བདག་ཁོངས而是ས་ཁང་ཐོན་ལས།所以,“房地产”的翻译是否准确,就看你是否找准语境,是否弄通句中的旨意。总之,一词多义应多译的类似现象还有很多很多…。

随着时代的进步,很多词汇的意思都根据各时代的特点产生变化,作为翻译人要掌握历史进程中的词义变迁规律,如:过去的“书记”是指文书人员,现在的“书记”是指党团组织主要负责人,这些都是典型的例子。对于“革命”而言,从君主制王朝到今天有三个时期的意义变迁,都是某个时代特征造就的产物。所以,新词术语的翻译要充分结合时代背景,灵活翻译,要有符合时代的创新意识。

 

谈译文要简练  符合藏文固有表达

      ――以“**县(区)监察委员会派出**乡监察室”的译法为例

    最近在西藏的某些市里,好像试点性地建立了一个派出单位,即**县(区)监察委员会派出**乡监察室。关于这个藏文(语)翻译方面很多人问我怎么翻译,他们也发过来了自己的译文,但个人认为都不太理想。关于这个方面,我讲以下个人的观点,用来广大译者朋友参考使用。在翻译实践中汉藏两种语言的比较告诉我们,汉文译藏文时减词省略法大有用武之地。这是翻译技巧中尤为重要。减词的问题要遵循两条原则,一是“经济”,二是优美。所谓“经济”是指译文要简炼,把多余的字、词去掉;所谓优美,减字、词符合藏文修辞学的原则。从“经济”上讲,减字、词法说的是去掉重复的成分和逻辑上不言自明的成分;从修辞学角度讲,最忌讳同一词高频率的出现,藏文(语)尤其是这样。但在汉语中同一词重复或高频率的出现使用,也有强调和增加色彩的作用,但藏语中没有这样的功能,反过来在短短的句子中出现几个重复的词,使整个句子非常不美,也起不到什么强调的作用。

    如:达孜区监察委员会派出塔杰乡监察室。

在这个句子出现了两个“监察”,很多人是这么译的:༼སྟག་རྩེ་ཆུད་ལྟ་ཞིབ་ཨུ་ཡོན་ལྷན་ཁང་གིས་དར་རྒྱས་ཤང་ལ་མངག་གཏོང་བྱས་པའི་ལྟ་ཞིབ་ཁང་།སྟག་རྩེ་ཆུད་ལྟ་ཞིབ་ཨུ་ཡོན་ལྷན་ཁང་གིས་མངག་གཏོང་བྱས་པའི་དར་རྒྱས་ཤང་ལྟ་ཞིབ་ཁང་།༽显然,非常不好听。过于逐字死译、硬译,导致了文理不通、结构混乱、逻辑不清。

按照藏语的表达法应该译:སྟག་རྩེ་ཆུད་ལྟ་ཞིབ་ཨུ་ཡོན་ལྷན་ཁང་དར་རྒྱས་ཤང་མངགས་གཏོང་ཁང་།把第二个“监察”省略,这是不言而喻的成分ཤུགས་སུ་བསྟན་པ། ,因为监察委员会派出的工作室肯定是从事监察工作的岗位,而非其他公安、医务、法院等工作。以前指的མངགས་གཏོང་ཁང་། 只有公安的,但如今有了监察的,以后有可能出现更多的派出机构,但“派出”只是个建立的形式,核心内容还要看部门性质,从事什么工作?所以,སྟག་རྩེ་ཆུད་ལྟ་ཞིབ་ཨུ་ཡོན་ལྷན་ཁང་དར་རྒྱས་ཤང་མངགས་གཏོང་ཁང་། 即意思到位又简炼,把汉文的16个字,在藏文中变成了14个字,也符合牌匾翻译用词精简的原则。(如果硬要加第二个“监察”,那就应译སྟག་རྩེ་ཆུད་ལྟ་ཞིབ་ཨུ་ཡོན་ལྷན་ཁང་དར་རྒྱས་ཤང་ལྟ་ཞིབ་མངགས་གཏོང་ཁང་། 但个人认为多此一举、略

多余 、句子不美、更是违背牌匾翻译精简原则)。

    其实藏文不一定比汉文长,只是我们进行汉藏翻译时,一味地依照汉文表达方式,不考虑藏文的表达习惯,结果译文显的长很多,而且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在藏文中不管句子还是词,比汉文短的很多。

从句子上看,如:1、喜得贵子特献300元(10个字)བང་གསོས་དོད་སྒོར་3007个字)。2、今收到翻译费1000元,特此。(15个字)སྒྱུར་གླ་སྒོར་1000བྱུང་འཛིན་དུ། 10个字)

    从词上看,如: ར། 山羊   ཐོ།  登记本  གྱེན།  上坡  ཐུར། 下坡 སྐྲ། 头发 ལ། 山口,等等……

 

谈“音意一体”的译法不成新提法

                      ――以餐馆名称“德顺楼”为例

    汉藏音译过程中,近些年来有个新的方法,即“提倡使用不仅音到位,而且意思上也能接近的词汇”。比如:干锅 སྐམ་ཁོག 等。这是近代汉藏翻译大师们从工作经验中积累出来的,的确很好。但现实的运用中很多翻译人只重视找谐音,忽略了其意思。所以,尽管音到位了,但内容完全违背了原文,人家原文说的意思是“东”,你在译文中说成了“西”,这种现象违背了翻译最起码的原则,那还真不如直接音译。特别是招牌名字翻译上占数更多,名字的话,如果使用这种方法,不管音与意,都必须要从主人,不要违背主人的意思去再创造。这个还不是音意混译(泰山རི་བོ་ཐའེ་ཧྲན་之类),应该叫音意一体更为准确。反正如果没有把握好这个高要求的界限,还是直接音译就好很多。现在藏区街面上这种弄巧成拙

的现象太多了。

    音译的范围应该是人名、地名,或者是某个地方固有的东西,如:糌粑等,或者说直译和意译不能解决,产生歧义时才使用音译的。总之,唐玄奘提出了五不译的原则,尽管说的是佛教翻译的音译,但我们当然可以参考唐玄奘的五不译(秘密故、含多义故、无此故、顺古故、生善故)。一味依照“音意一体”的译法很容易翻译出错。如:拉萨八廓商场美食街有这么个餐馆名称:“德顺楼”藏译为བདེ་སྲུང་ཐོག་ཁང་།尽管音相近,但汉藏译文内容完全不一。“德顺”一词有地名、人名、厂家名、品牌名,也有字面本身的意思,但就是没有藏文的“བདེ་སྲུང་། 即(保安)”之意,像这种译文到底要给读者介绍什么内容?完全违背了原文的意思。类似现象还有不少。

实际上即可音译又可意译原则上本来就是矛盾的,它们各自都有界限、范围。译事中巧合性的会有几个藏汉音与意方面完全吻合的音意一体词汇,但非常少,个别的存在不能视为理论新提法来对待,还需慎重考虑。

总之,汉藏翻译是个专业性非常强的学科,它涉及的内容比任何学科还要多,翻译工作者要具有多方面的基本知识,认真、严谨对待汉藏译事,从而进一步推动藏语言文字工作“四化”建设迈向新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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